蘇桐突然爆發的一嗓子，不但嚇了蘇家的兩個女人一跳，便是牙婆子都跟著嚇了一跳。牙婆子嘴角又往下沈了沈，臉也更陰沈了，沒好氣的說道：“你家這個太瘦了，長的還醜，五兩不要，四兩銀子！”

蘇家兩個女人聽了這話，很是默契的同事給了蘇桐一個大巴掌，差點沒把蘇桐拍暈了。還不容蘇二柱的媳婦說話，蘇家老太太便梗著脖子叫嚷到：“哪裏瘦了？這丫頭可能幹活了！怎麽醜了？我家丫頭是十裏八村最好看的。不行，五兩銀子！”

矮胖的牙婆聽了這話，哧了一聲，不屑道：“我這兒最不喜歡會幹活的，賣不上價去！好看，你也敢說？你愛賣不賣，不賣就走。”

“不賣就不賣！走了！正好病也好了，回家幹活去。”蘇老太太幹瘦的身材在牙婆跟前不顯，但是氣勢絲毫不弱。

蘇二柱媳婦卻是不願意，一把拉住蘇家老太太，笑著說道：“娘，賣了吧，賣了咱們今年的稅糧便不用發愁了。再說，這個丫頭……”

一個眼神打到蘇桐的身上，婆媳兩個做了無聲的交流。

蘇桐回過神來，聽了這一番對話，如何還猜不出來這是要發生什麽？她打量著蘇家的兩個女人，又打量著一旁的牙婆和打手，來回在兩方人臉上逡巡了好幾遍，也沒找出自己究竟選擇哪一方更好些。

正拉鋸間，便聽到不遠處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來：“小桐！小桐！”聲音裏滿是驚懼和心痛。

是喊自己麽？蘇桐不由望過去，一個中年男子正急急從村頭跑過來，手中還拎著一個包袱樣的東西。

蘇家二媳婦聽了這喊聲，臉色倏忽一變，對著蘇老太太說道：“娘，快點吧，大哥回來了，要是不賣，可是連大哥做工的銅錢都要沒了。”

蘇老太太聽了這話，把牙一咬，大腿一拍，瞥了一眼越來越近的男人，對胖牙婆說道：“賣就賣，快點，銀子拿來。”

牙婆好像對這類事情習以為常，吊梢眼睛一翻，薄嘴唇一撇，先是給了身後兩個男人一個眼色。身後的兩個男人會意，便走了過來，擋在了一幹人的前面。

蘇桐大概也猜的出來，自己和跑過來的中年男人什麽關系，知道自己還是有一個關系比較親近的，不由一喜，對著蘇家的兩個女人喊道：“你們不能賣我，我不和她們走！餵，餵……你們不能賣我！”

蘇桐的聲音絲毫沒打擾到三個女人的動作，胖牙婆伸手一推，便把湊過來的蘇桐推到在地，很是泰然地拿出兩張紙來，問道：“這丫頭叫什麽？多大了？”

“叫蘇桐，桐樹的桐，十四了！”

眼見著中年男人要走進了，牙婆不急不慌地把紙上空白的兩處地方寫了上去，然後對著蘇家老太太說道：“按個手印就行了！”

“按個手印就能給我銀子了？”蘇家老太太顯然對銀子的關註度要大得多。絲毫不理會被二兒媳婦阻擋著的反抗的蘇桐。

“是了，快些！”胖牙婆很是不耐煩。

這時，中年男人也跑到了近前，隔著兩個打手對著蘇家老太太便喊道：“娘，您這是要做什麽？”

還能做什麽？你還不快點！蘇桐急吼吼地喊道：“你娘要把我賣了。快、快把那紙撕了，快點呀！”

她都要急死了。

她覺得，縱然兩方人都不是好人，但是農家的老太太總是要比有勢力的牙婆子好對付，自己先緩了這一關再說。既然老天沒有絕了她的生路，總不能費了半天勁，到了這個地方再把自己收了吧！

蘇大柱聽了蘇桐這話，當即臉色一變。果然，剛進村子便聽人說了，他還不信，怎麽說也是養了十多年的閨女，又裏裏外外的幫著家裏幹了這麽多的活計，不就是累病了麽，怎麽就能把人賣了呢？好好的閨女，賣到這樣的人手裏，還能有什麽好的結果？

惶恐喊道：“娘，娘，不能賣，我不答應，不能賣……”掙紮著要穿過兩個鐵塔一般的打手，企圖擠到蘇老太太身邊，把那兩張紙給奪過來。

可奈何，他瘦弱的身體一個打手都敵不過，何況還是兩個。打手們一人按著他的一邊肩膀，他便半步也前進不得，只心急的額頭冒汗，雙眼發紅。

蘇家老太太不耐煩地對著身後喊道：“嚷什麽嚷？閉嘴！”絲毫不見猶豫，沾了朱砂便在牙婆指定的地方按了手印，隨即把手一伸。

牙婆這才從荷包裏掏出兩塊碎銀子，連同一張紙，一同遞給了蘇家老太太。蘇家老太太胡亂的把紙一團塞進了袖口裏，倒是看著手中的兩塊碎銀子雙眼冒光。

蘇桐被二嬸死命拉著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賣了，絲毫無能為力。看著蘇老太太那副貪婪惡心的樣子，恨不得上去撓她一臉花，但是她已經沒了力氣，癱倒在了地上雙眼發直——自己也忒倒黴了些吧！

蘇大柱看著蘇老太太手那副樣子，痛心疾首地喊道：“娘，您怎麽能這樣？小桐雖然不是我親……但也是我的閨女，你怎麽能賣了呢？我不同意，趕緊把銀子還回去，不能賣呀不能賣！”瘦骨嶙峋的臉上滿是悲戚無奈還有痛心。

“我呸！怎麽不能賣，我是她奶，我想賣就賣！再說了，我白白的養了她十四年，要不是你當初一定要養她，我早就把她給扔了，如今賣了正好！”蘇家老太太指著蘇大柱的鼻子就是一頓叫罵。

“就是，就是！賣了正好咱們好繳稅，大哥也能輕省些不是。再說了，離了咱們這個窮家，桐丫頭興許還能過上好日子呢！”蘇二媳婦不陰不陽地落井下石後，轉臉諂媚地對著蘇家老太太說道，“娘，給我看看銀子唄！長這麽大，我還沒見過銀子什麽樣呢！”

“看什麽看？走了，回家幹活去了！”蘇老太太把手攥的死緊，又把臉沈了下來，沒好氣的對蘇大柱說道，“趕緊回家，下晌還要把地裏的草還鋤了呢！”說完，露出一抹得意轉身走了。

“娘，你等等我，給我看看銀子。”蘇二柱媳婦也跟著走了。

蘇大柱看著蘇老太太毫無留戀的腳步，無奈又滿含期待地喊了一句：“娘！您回來！”得到的卻是一句絲毫沒有感情的回話：“趕緊回家幹活，在這兒耗著什麽勁兒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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